据传,当年小王献之习字,其父王羲之乘其不备突然从后面猛地抽笔,谁知王献之的笔丝纹不动,而且照书不误。王羲之叹道:这儿子得吾笔法,他日定有出息。后来,王献之果真成了与其父齐名的大书法家,俗称“二王”。这个故事一千多年来一直为人们传颂,并成为教诲书道初入门者的良训。这个故事的可信性颇值得怀疑,此疑后面再析。但作书尤重执笔,千古皆相同。此道也是看似容易,但实际上谬误很多。正如打乒乓球,握拍的正确与否,与水准的发挥关系极大。错误的握法,不仅水平上不去,百且会打坏手,一但形成习惯,甚至会永远纠正不过来。书法同样讲究手臂、手腕、手指的协调动作,同样关系到技术的发挥。尤其在初学阶段,错误的执笔法,可能会贻害终生。
也许有人会问,这样强调执笔,有无过甚之处呢。君不见有人以断臂挟笔,或以嘴衔笔,或以脚趾执笔者,都写得很好吗?如果再以汉字结字和笔顺特点看,左手执笔更是违反人的生理条件,不也是大有左手作书的人么?成名者自古亦有。清朝阮蔡生的《茶馀客话》中就有记载说,刑部尚书张泾南骑马摔断右臂,正遇要向皇上送进诗篇,他就用左手写,其楷书使人分不出左右。清李斗的《画舫录》也载:“南阜老人善书法,右痹不仁,作书用左手,号尚左生,又号丁已残人。”
其实,这些故事多有夸张之处。奇人绝工,这是完全可能的,但有两点值得注意,其一,古今一流的书法家和书法作品,看来尚有不受束于执笔原理的“左书”者和不用手握笔者;其二,其人其书之所以传世,则多在世人的好奇心理(第一条足以说明问题了)。
关于执笔,自古学书者和书法家们多有论及。东晋卫夫人的《笔阵图》、唐韩方明的《授笔要说》、宋伯思《东观余论·论书八篇示苏显道》、南唐李后主的《书述》、清玉澍《论书·语》、包世臣《艺舟双楫》等均有高见。梁??还作有“执笔歌”云:学者欲问学习法,执笔功能十居八,未闻执笔之真传,钟王学尽徒茫然。一管分为上下中,真字小字靠下拢,行书大家从中执,草书执上始能工。大指中指死力掐,圆如龙睛中虚发,食指名指上下捱,亦须用力相撑插,禁措无用任其闲,手背内坎半朝天,始能沉著坚而实,个中精力悟通玄。笔管上向怀中入,下截笔锋向外出。腕力挺住不须摇,转运全在肘力熟。悬腕悬肘力方全,用力如抱婴儿圆,勿令偏窄贴峰边。总之执笔功期远,紧要著力力无浅,古人有言良不诬,抉破纸兮撮破管。”(《评书帖》)此歌诀除了“死力掐”、“撮破管”易生过分的误会之外,其他倒也在理。卫夫人说的写正楷执笔处离笔头一寸头(今尺度),写行草执笔处离笔头两寸多,也是很有道理的。至于“指实掌虚”掌心处可放鸡蛋,也是对的,但学者不必在习字时置一完卵于掌心也。
据我的体会,执笔因人而异、因情而异、大至规范便可以了。俗话说,结字因字相传,用笔千古不易。小楷枕腕,中楷悬腕,大字悬肘;小字握杆低,楷隶篆握杆低,行书握杆中,草书再稍上;台上作书立腕,地上作书平腕,墙上作书挑腕。总的原则是指实掌虚,以灵活、轻松、自然,用力适中为上,执笔有基本的定势,却无定法,大不可拘泥。我赞赏那些左手书、左右手开弓书,手、口、脚同时提笔书的特技者,是佩服他们的毅力和奇志,却不赞赏这种作法,因这实在是事倍功半,无太多艺术价值可言的。不得已而为之,尚可理解。